《赤壁赋》问题探究与探究思路

逍遥学能  2014-03-19 12:24

问题探究

 

对于这篇课文,我们可以提出两个问题继续深入探讨:

 

第一个问题:关于《赤壁赋》的主题。多数人认为,这篇赋写的是秋夜泛舟游赤壁的情景,文章通过景物描写和主客对答,表现了作者政治上受挫后的惆怅苦闷和抑郁心情,同时也显示出作者自我解脱的旷达胸襟。

 

但是,这样的解读有点隔靴搔痒,未必深入作者内心。苏东坡于元丰五年作《赤壁赋》;六年,友人傅尧俞(钦之)派人前来向他索求近稿,遂书《赤壁赋》以寄之,同时写了一段附言嘱咐说:“轼去岁作此赋,未尝轻出以示人,见者盖一二人而已。钦之有使来,求近文,遂亲书以寄。多难畏事,钦之爱我,必深藏之不出也。”

 

从这个附言中可以看出,苏轼写完《赤壁赋》,“未尝轻以示人”,就是不曾轻易给别人看,钦之派人来索取他的新作,因为是信得过的朋友,才亲自手书“以寄”。奇怪的是,他还要求朋友“深藏之不出”,不能给别人传阅,这是为什么呢?如果只是一般的游记,一般的抒情,为什么不敢“示人”?推敲这则附言不难发现,秘密就在那“多难畏事”四个字里。原来东坡害怕此文一出,就会生出事端,招灾惹难,再次蒙受乌台诗案之类的文字狱。由此可见,在这篇文章里苏东坡自有他不可轻易告人的隐秘。

 

请你再细细推敲《赤壁赋》,能够从字里行间中窥探出苏东坡内心的隐秘吗?

 

第二个问题:关于苏东坡在《赤壁赋》里表露出来的人生观。有这么一幅赞颂苏东坡的对联:“儒道佛三教扬精粹,政德文千载树楷模。”这对联说明在苏轼的世界观里融合了儒道佛的思想。在他之前,唐朝有王维、白居易、司空图等人接受儒、道、佛的思想影响,即所谓“儒教饰其身,佛教治其心,道教养其寿”,三者互不相妨而成一心。宋代理学就以“月映万川”(朱熹云:“如月在天,只一而已,及散在江湖,则随处可见。”)的看法,使儒家与佛老相融合,成了三教归一。从总趋势看,是三家融合,从其内部看,却充满了出世与入世的矛盾,理想与现实的矛盾,情感与道德的矛盾,消极与积极的矛盾。心理世界的结构内容是极其丰富的,要战胜矛盾而融合贯通是十分艰难的。正因如此,苏轼在融合和战胜这些矛盾中,流露出的智慧和才华,充分地体现在他的诗文之中。明白这一点,对于深入解读苏轼的作品,作用甚大。

 

《赤壁赋》是一篇融合了儒道佛的典型之作,你能否结合课文作些具体探讨。 

 

探究思路

 

第一个问题:苏东坡在《赤壁赋》中的隐秘就在那首自歌,就在歌中的“美人”。

 

在楚辞和《离骚》等古典诗词中,常常以美人喻君王,以兰蕙比喻贤才或高尚的品德,用“蛾眉”比喻自己之贤能,以“求女”比喻可以通于君侧,以“众女”比喻朝廷结党营私的人物。

 

《赤壁赋》中的自歌“望美人兮天一方”化用了屈原《少司命》“望美人兮未来,临风恍兮浩歌”句,“渺渺兮予怀”,“桂棹兮兰桨”与《九歌·湘夫人》中“目眇眇兮愁予”“桂栋兮兰?”等相似,所以,它的意境与《离骚》有相通之处,苏轼在歌中实际是以屈子自况,“美人”也是指君王,就是宋神宗。“桂棹兮兰桨”喻自己卓越的才能,“击空明兮溯流光”喻自己身处逆境,怀才不遇,“渺渺兮予怀”写自己被朝廷弃用以后惆怅失意的心情,“望美人兮天一方”,写自己虽然渴望回到朝廷立业建功,但贬谪黄州,远离君王,请缨无路,报国无门。这首自歌写出了苏轼忠君报国之殷切,更写出了“忠不见用”后的哀怨。司马迁说:“屈平正道直行,竭忠尽智,以事其君,谗人间之,可谓穷矣。信而见疑,忠而被谤,能无怨乎?屈平之作《离骚》,盖自怨生也。”苏轼的境遇和屈平相似,他的心态也和屈平相似。所以,这一篇《赤壁赋》就是苏轼的《离骚》,是他借以发泄内心的牢骚。

 

 有人说,“天地之间,物各有主,苟非吾之所有,虽一毫而莫取”,苏轼对功名利禄不是别无他求吗?“惟江上之清风,与山间之明月,耳得之而为声,目遇之而成色,取之无禁,用之不竭,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,而吾与子之所共适”,苏轼不是面对现实心态坦然吗?其实,这只是苏轼的自我宽慰,或者说是自我麻醉。文章在最后写道:“客喜而笑,洗盏更酌。肴核既尽,杯盘狼藉。相与枕藉乎舟中,不知东方之既白。”看起来是“喜”,实际上是“悲”,看起来超然物外,忘怀得失,实际上借这种醉生梦死的病态寄寓着对现实的深沉不满。因此,在文字狱满天飞的北宋王朝,作者怎敢把它拿出来“示人”?

 

第二个问题:古代中国文人心中有两种宗教,一个儒教,一个道教,后来又掺和了佛教。儒教主张入世,出人头地、光宗耀祖 高中地理,就是他们的理想;佛道主张出世,追求无差别境界,堪破红尘、羽化登仙就是他们的理想。儒教是求官当官时用的,佛道教是失败被贬时用的。苏轼骨子里是儒教,在《前赤壁赋》里,心里挂念着:“渺渺兮予怀,望美人兮天一方”,哪怕是被捕被贬,也没有忘记心中的美人,那个并不一定很圣明的国君。在中国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心里,君就是国,不忘君,就是不忘国。由此可见,苏轼时时不忘儒家“兼济天下”的追求。

 

然而当想到自己功业未成,苏轼又流露出浓厚的悲凉,慨叹着“固一世之雄也,而今安在哉”“寄蜉蝣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”。这种时候,道家的寻仙访道的思想又涌上了心头:“浩浩乎如冯虚御风,而不知其所止;飘飘乎如遗世独立,羽化而登仙”,“挟飞仙以遨游,抱明月而长终”。

 

在佛家的思想里,人的命运是早就安排好的,在失意之时,苏轼的心里也浮出了这样的念头:“且夫天地之间,物各有主,苟非吾之所有,虽一毫而莫取。”一切顺从命运的安排,而这时只有“江上之清风,山间之明月”,才是“取之无禁,用之不竭”的。佛家思想天地本是一体,物我本是一源,于见山见水中去大彻大悟,山水之中充满了禅意,充满了佛的智慧。走在黄州城外的苏轼这时就将所有的情感都寄于山水之中,去体会生命中的顿悟。

 

“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,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;自其不变者而观之,则物与我皆无尽也,而又何羡乎?”苏轼在这里说明的是庄子相对论的观点,?子《德充符》篇:“自其异者视之,肝胆楚越也;自其同者视之,万物皆一也。”而“物与我皆无尽也”,则是佛家因果轮回的思想。月亮不停地盈亏,草木青了又黄、黄了又青,所以“物”“无尽”。“我”怎么能“无尽”呢?佛家认为,生命完成了一次生死就如同月亮完成了一次圆缺。月亮不停地圆缺,生命也就生生死死,循环不止。既然生命和长江月亮一样是无穷无尽的,那么长江和月亮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?生命又怎么会是短暂的呢?今生功业未成,还有来生。所以就没必要产生人生短暂、功业未就的悲伤,不如趁现在(今生)清闲无事,好好享受一下明月和清风。一想到这里,作者的心情自然就旷达了,因为佛家的思想使他解决了一个困惑苦恼的难题:怎样使有限的生命求得永恒?由此看来,从苦闷到旷达,这个思想的转变也渗透了佛家的轮回思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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