逍遥学能 2016-03-23 13:41
《骆驼祥子》是老舍先生的成名作、代表作，也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经典作品之一，1936发表于《宇宙风》杂志。老舍的国际影响也始于这部小说。作为一个曾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民作家，他把深切的大杂院生活感受，用细腻的笔触，描写了北平一个人力车夫的奋斗史和堕落史，塑造出一个活生生的祥子形象。
人力车夫是旧社会苦力之一，今天只有在某些影视作品才能看到。那种城市旅游观光的豪华人力车已不属此列了。老舍先生在《骆驼祥子》第十八章里，十分具体地描写了祥子六月十五那天拉车的经过，十分典型地表现了人力车夫作为苦力职业之苦。祥子是个要强的身强力壮的人力车夫，如果那苦连祥子都受不了，那真是苦不堪言了！
那天“天热得发了狂”，太阳刚一出来，地上已经像是下了火。祥子“喝了瓢凉水”出车去。一到马路上，就明显地感到“老城像烧透的砖窑，使人喘不过气来”。柳树像病了，柏油路化开了，恶毒的灰沙烫人的脸。祥子“拉着空车走了几步，他觉出由脸到脚都被热气围着，连手背上都流了汗”，拉上买卖一跑，便喘不过气来，汗水湿透全身，“他的裤褂全裹在了身上”；即使跑进茶馆喝茶，“汗马上由身上出来，好像身上已是空膛，不会再藏储一点水分”，天气厉害到不允许任何人工作了！
可是，祥子不得不工作。他顶着白花花的烈日，低头拉车，昏昏沉沉，浑身汗馊臭，“脚心和鞋袜粘在一块，好像踩着块湿泥，非常的难过”。见了井就去喝井水，专为享受“那点凉气”，以至“像骡马似的喝完水肚子里光光光的响动。尽管他又拉上个买卖，却想着若拉不下来，“一个跟头栽死在那发着火的地上也好”！多么悲惨啊！
没想到刚走了几步，起凉风了，柳条摇摆了，天暗起来了。一忽儿工夫，“黑云滚似的已遮黑半边天”，极亮极热的晴午忽然变成黑夜，狂风来了，柳枝横飞，再来几个闪电，便下起大雨来了。大雨点砸在祥子的背上，他只有哆嗦的份儿。很快就“只剩下直的雨道，扯天扯地的垂落”。于是，一个“白花花”的火世界，一下子变成了“白亮亮”的水世界了！祥子浑身的热粘汗也一下子冲光，变成一只湿淋淋的落汤鸡了！
这时候，祥子拉车苦到了极点。老舍先生着力地描写：“祥子的衣服早已湿透，全身没有一点干松地方；隔着草帽，他的头发已经全湿。地上的水过了脚面，已经很难迈步；上面的雨直砸着他的头与背。横扫着他的脸，裹着他的裆。他不能抬头，不能睁眼，不能呼吸，不能迈步。他像要立定在水中，不知道哪是路，不晓得前后左右都有什么，只觉得透骨凉的水往身上各处浇。他什么也不知道了，只有心中茫茫的有点热气，耳旁有一片雨声。他要把车放下，但是不知放在哪里好。想跑，水裹住他的腿。他就那么半死半活的，低着头一步一步的往前曳。坐车的仿佛死在了车上，一声不出的任着车夫在水里挣命。”
这不是一般情况下、一般意义上的拉车，老舍先生极其沉痛地说，这是“在水里挣命”！
先描写祥子从头到脚的“湿”。写衣服湿透，当然是全身湿透；反之，写头发全湿，戴着的草帽也应又湿又重了。这种不舒服是让人难以忍受的，可是，祥子还要拉车！描写“拉”，可谓举步维艰，因为“水过了脚面”，脚下?水。拉车靠的就是双脚的奔跑，这就像突出一个特写镜头，让我们想见祥子那双无奈?水的脚；然后，镜头又转向祥子被雨砸的头与背，再突出两个特写镜头：雨扫的脸和雨裹的裆。进而描写祥子的感受，“不能抬头，不能睁眼，不能呼吸，不能迈步”。身强力壮的他，不久前被烈日烤干，此时又被暴雨浇透，身子不由虚弱起来了，几乎失去了一切知觉。雨水是“透骨凉”，“只有心中茫茫的有点热气”，已经处于“半死半活”的状态了，不要说跑，连走都不行，只能硬撑着“一步一步的往前曳”了。
祥子之苦，没人了解，没人同情，没人可怜。那坐车的沉重冷漠得像死人，祥子实在拉不动了，恳求“避避”雨再走，乘客竟跺着脚喊“快走”！祥子只好“咬上了牙”，把这家伙拉到目的地。当祥子回到家里时，即使烤火也“哆嗦得像风雨中的树叶”。终于，祥子病了。